洛城人说,满室城春,唯有商三。
严培被引到花房中去,看着其间浓墨重彩,觉得不虚此言。直到看到婢子后的纤细人影,他才明白,真正的满城春色。
可惜,他是来退亲的。
商家已经败落,再美的人,都无法辅助他的雄心壮志。
商婉卿亭亭立立,看着眼前的俊杰,嫣然一笑:“你是来见我的么?”
吐气如兰,娇羞动人。
严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,不动声色:“商三小姐。”
“嗯。”商婉卿笑的宛若春水撩人。
“严某前来退亲。”
直到车停在严府,司机严清看着镜子里少爷紧抿的嘴角,心头惴惴。
“严少将有颗枭雄的心。”他只记得商婉卿笑容不变,送出的最后一句话。
枭雄?好大的帽子,直指他的无情么?
这女子,即便娶回来也难成大器。
满城春的院落里,更甚满城春的商婉卿,看着严培刚刚坐过的椅子,轻轻一笑。
十年间,父亲病逝,岳丈战死,妻子难产。
该死的死了,不该死的也死了。严培失去了亲人,同样除去了阻碍。稳坐权利几年,亲信都劝他再娶。
毕竟,一个将军的野心不止于一省,一个将军也不该只有一个女儿。
有人问他,对商婉卿有印象否。
遥远的记忆里,好像只有她模糊的笑。
严培笑着摇摇头。他一向不听那些谣言,一个母家失势不知俗世的弱女子,即便痴心如何,他也不想接纳。
从来权势任性。
新欢喜爱西式婚礼。他穿着与军装无异的西服,习惯地摸摸腰侧,空的。新娘一身白纱,像朵白莲,让他有些怀念原配,一身红妆,娇艳动人,只是记不清面容。
也许,商婉卿的红妆不错。
第一次,他动了纳妾的念头。
“砰!”愣了会,教堂里的人尖叫着往外跑。
礼炮的声音太薄,不如炮的厚重,还带了嗜血的兴奋。
被抓的时候,他居然走神。
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带着厌恶甚至鄙夷。他有些奇怪,直到听闻,商婉卿是那胜者遗失的女儿。
他轻笑。女儿?
有人来看他。
凌波微步,看到她,他只想起这个词。
“可好?”商婉卿递过一个盒子,他似乎闻到了点心的味道。忍着吞咽的冲动,迎向她的眸。
眸子依旧温婉多情,给予他的,是同情和那些欲语还休的情欲。
“你呢?”他尽量使自己语气温柔些。
她似乎有些惊讶,还带着些怀疑的欣喜,随后轻笑:“还好。”
“我想见我的女儿。”他恳求。
愣了会,她笑答:“是叫清韵么。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,指尖似乎还有她身上的花香。打开盒子,他最爱的梨花酥,狼吞虎咽后,他靠在墙边,心里微微激动。
他见到自己的女儿,也见到了她,似乎更美了,他心里这么想,却搂起女儿,细问日常,是个温柔的慈父。
商婉卿看着他的侧面,微微一笑。
她来,他等。
冰冷的牢里,只有她来时,他才觉得不那么寂寞。
一天,她化着最浓艳的妆,穿着最美的旗袍。他能看见裸露的大腿,白如脂玉。男人的欲望顷刻锁紧喉咙,让他微微懊恼。
“我要嫁人了。”他看到她眼底的泪光。
死一般的寂寞。
“谁?”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。
“鲁将军。”
“恭喜。”他觉得胸腔里的心要跳出来,还夹杂些苦涩。
“给我一个孩子吧。”
他猛地抬起头,直直瞪着她。
“不会有人怀疑的。”她含着泪光,微微一笑。
她不是处子,进去的时候,顺畅无比。严培却觉得除了快感,还有种深深的愤怒和窃喜。
欢爱过后,他摸着唇瓣,微微失神。听到角落窸窣一声,他熟练地抽出一块砖,表面磨损,一看便知经常移动。
当初攻城的棋子,如今则成为我的回礼。
吞下纸条,严培轻笑。
逃出监狱时,入目满城红色,皆是为了她的婚礼。踏着红纸屑大步跑着,想着她的红妆必定天下无双。
可惜,天下无双的人,没有圆满的结局。
若是有个孩子,便留着吧。
亲女这个盾牌,他也可以网罗那些残余势力。
三军混战,因为这个盛大的喜宴,他成功地杀掉他们的将军。
转身看她,红色的衣,红色的裙,当真冠绝天下。
上前走一步,却觉得浑身冰冷,他低下头,左胸一团血渍正迅速在军装上蔓延。
他睁大眼睛,看着她一脸害怕地被一个人搂在怀里。
他听到那个人说:“夫人,你还怀着孕,不要......他....应......罪有应得。”
从始至终,她没看他一眼。
他有些想笑,真的很想笑。
三个将军,中华近半势力,收入囊中的,是一个看似温婉多情的女子。
是什么时候,开始这个局的呢?是他退亲的时候,还是她第一次来看他的时候?
或许,不该这么自作多情。
如此一个女子,才是真正的枭雄。
他意识模糊,朦胧间,想起了当初花房里,姹紫嫣红都黯然在她的浅笑中:“严少将有一颗枭雄的心。”
原来,是在这之前。
他有一颗枭雄的心,却做不得一个枭雄。
满室城春。
不虚此言。